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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
發(fā)表于 2006-6-14 14: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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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房東終于找上門了,開門見山的第一句話就是:是不是你家新住進一個人?我愣了好大一會,才想起來,可能是保安跟他說了。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下,并試圖說服房東給隔壁的門也掛個號,房東不情愿的“嗯呢\'了幾聲,便走了。
第二天,我真的看到他們的門上貼了張紙,寫著:清潔工具存放處。
沒過幾天,我大學(xué)里的死黨兼室友和她新結(jié)識的男友來廣州找樂,我被迫請了一天假,陪他們。
隨便找了個館子想請他們吃粵菜,可是朋友說粵菜沒味,沒吃幾下,就嚷著走,后來還是不得不去了湘菜館子,才算滿足他們的胃口。吃完飯,沒事,街上是不敢拎著包包閑逛的,就去了錢柜K歌,唱到一半,結(jié)果又使性子,非要去朝歌。弄來弄去,歌沒唱好,還耽誤了時間。
晚上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晚了。可是我看到隔壁的燈還亮著,屋里還嚶嚶的傳來抽泣的聲音。
我沒理會那聲音,開了門,把朋友讓了進去。朋友進門就開了電腦,把那首《不怕不怕》開的聲音老大,震的整個房子都晃悠。
樓下的終于忍不住了。來敲門,讓我們動靜小點。我關(guān)了音樂,跟朋友談起了隔壁的那對小夫妻。朋友以為我在講故事,一邊說著無聊,一邊就摸過煙開始吸。我最討厭煙味,因為那能嗆出眼淚。
我趕朋友出門,讓她在樓道里吸夠了再回來。
半枝煙工夫,朋友死命的敲門,興奮的叫著她男朋友的名字,說快出來聽?wèi)颉?
他們倆出去,便沒了聲息。好久才回來。
朋友一進來,就湊到我耳朵邊說:你別假正經(jīng)了,是不是每天晚上沒事,就去隔壁聽音樂啊?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他們倆就大笑起來。沒完沒了的,怪煩人的。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們倆是去隔壁門口聽動靜去了。至于什么動靜,我沒問,但我想,應(yīng)該與顏色相關(guān)。
晚上睡不著拿起《洛麗塔》,看了兩頁,就開始走神。后來迷迷糊糊的睡著的時候,我似乎真的聽道了隔壁的動靜,聲音不大,但很誘人。
朋友呆了還不到3天,我就開始煩躁,我感覺那種以往的寧靜被打破了,而且一個單身女人看到一對情人在你面前晃來晃去的親昵,真的容易中風(fēng)!
送走他們,我開始變得神經(jīng)質(zhì),我經(jīng)常故意關(guān)門很大聲,估計開開關(guān)關(guān)防盜門不停,故意想讓隔壁聽到我在發(fā)脾氣,故意想讓每個人都知道我心情很不好。
隔壁的小夫妻還是每次看見我笑笑的,有點靦腆的羞赧。男人那頭有點油膩有點亂的頭發(fā)依舊還是在發(fā)梢上泛著或多或少的頭皮屑,女人的馬尾辮也依舊蓬松的攏在后面,有點像秋天亂飛的樹葉。
可是我見了他們,卻沒有笑,也不再板著臉,只是面無表情的點個頭,用自己有力的鞋跟敲打著地面,匆匆離去。
每次低下頭,看著自己那8公分的高跟鞋,我才恍惚的感覺到,其實沒有了這鞋跟,我似乎也不高!
然后就是無休止的失落和郁悶!
(八)
有這么幾天,那扇門一直關(guān)的緊緊的,屋里也一直沒亮過燈,我扒在門縫里瞅,竟然不能看到里面的任何東西。有幾次,我甚至使勁貼著耳朵聽,竟然也絲毫沒聽到任何動靜。我開始害怕,擔(dān)心他們不聲不響的搬走了。
我甚至開始抱怨,為什么走的時候沒打聲招呼。我不知所措,在房間里踱來踱去,狠命的撕扯著那個抱枕,用力敲打著鍵盤,寫著一些很尖刻的文字,用蔑視的眼光看著周遭的一切。
我發(fā)現(xiàn)我有好久沒這么情緒激動過了,甚至應(yīng)該說我有很多年沒這么情緒化了。我突然傷感起來。似乎失去了什么珍貴的東西,似乎別人偷走了原本屬于我的一份心情。我開始詛咒,開始謾罵,開始憎恨這個世界。
我每天站在門口,期望著能突然有人站在我面前笑,我總是忍不住去瞄那扇門,希望能看到里面透出一絲淡淡的泛著黃暈的光。可是一連好幾天,都沒有。
我終于還是跑去找了那個有點啰嗦的房東。我說我要租那個儲藏室。房東訝異的看著我:你要住?我皺了皺眉,說:我要放沙發(fā)。房東似乎有點為難:你想什么時候租?我詫異了:難道現(xiàn)在還有人住么? 不是空出來了么?房東說:那對民工下個月到期。
我忽然有種莫名的欣喜,難道還沒走?我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著:那下個月我租!
等我再經(jīng)過那扇門的時候,我有點高興,因為我似乎看到里面鍋碗瓢盤碰撞的聲音,因為似乎我能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
那天,我睡的很早,我其實一點也不困。可是我還是早早的躺在了床上,我睜大了眼睛,看著天花板,想著有一次能有人敲我的門。
一陣開門的聲音驚動了我,盡管那聲音小的還沒蚊子“嗡嗡”聲大,可是近幾天我練就了一雙聰慧的耳朵。我唰的從床上爬起來,沖了出去。
那女人看著我當(dāng)啷的一聲開門聲,嚇得站在哪里不動了。我很尷尬,趕忙掩飾自己的那種激動:回來了?怎么這幾天都不在?回老家了么?女人望了我半響,吞吞吐吐的說:還沒睡呢,大姐。沒,沒呢,沒回去。這幾天有事。
她第一次不是微笑著跟我說話,也是第一次沒有過多的說什么,就進了那間我天天盯緊了的儲藏室。
我愣在那里,好久,好久,我才反應(yīng)過來。我突然想哭,是那種有點委屈,有點付出了很多熱情卻被冷落后的難過。可是我沒哭出來,也沒掉淚,我只是關(guān)了門,打開了電腦,開始漫無目的到處游蕩。
那晚,我聽到她一個人忙到很晚,丁零當(dāng)啷的不知道是做飯還是收拾東西。
聽到那個屋里一直傳來一個人的聲響,我突然很奇怪,那男人呢?
我孤單起來,感覺到寂寞的可怕,尤其是那隔壁的單調(diào)的動靜,讓我徹底的開始感覺到渾身冰涼。
我突然意識到:原來一個人是這么凄清,這么荒涼的可悲。我裹緊了睡衣,可是仍舊無法驅(qū)散這午夜的孤寂。
(九)
她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在門口站了許久,沒有敲門,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低著頭,好像在思索著怎么開口。
其實對于昨天那些簡單的話語,在南方這個有點冷漠的城市,不算什么,客套顯得奢侈,敷衍是每個人對周遭的理所當(dāng)然的態(tài)度。可是我看得出來,她還并不適應(yīng)這種人與之之間的冷淡和乏味的陌路。也許,她以為,在這里還是跟家里一樣。可是,她單純的,怎么能想象的出來在異地他鄉(xiāng)很多時候人和人是沒人情味可言的。
我主動開了門,走了出去,看著她,等她第一個開口。
她聽到門響,忽的抬起頭,眼睛里有點驚慌,有點不好意思的欣喜。她笑了笑,我明顯的看到她的眼睛紅紅的,腫了,有哭過的痕跡。
她微微點了下頭:對不起大姐,平時你挺照顧我們的,昨天我心里難受,對你態(tài)度不大好,你別在意。我還有事,要趕著出門,沒別的事,我走了。。。
她轉(zhuǎn)過身,我一把拉住了她。我第一次像對一個朋友那樣的語氣問到:出啥事了?
她愣了,淚珠子像斷了線一樣,噼哩啪啦的掉下來,所有的委屈,壓抑,和內(nèi)心深處的痛苦,都隨著眼淚傾瀉下來。。。我毫無防備,她一下趴在我肩頭,哭出聲來。我沒拒絕,輕輕的環(huán)住了她,想著也許這樣能多少分擔(dān)一些她那莫大的苦楚。
她娓娓道來,我才知道,她老公住院了。
他老公本來做業(yè)務(wù)員,可是由于本性木訥,不善于交際,所以業(yè)績一直不好,只好辭職了,另找了份體力活暫時做著。由于體質(zhì)不好,又加上吃的不好,每天都很累,那天,去上班,不小心被掉下來的磚頭砸破了頭,住進了醫(yī)院。本來以為這算工傷,單位會報銷醫(yī)藥費,可是單位不僅不管,還把他開除了。積蓄都花光了,她只好回來收拾收拾,然后去把老公接回來養(yǎng)傷。
我拿出了張銀行卡,想給她取點錢,暫時用著,她死活不肯,就一溜煙的跑下了樓。
下午她和她老公就回來了,她老公的頭上包著紗布,有氣無力的樣子,看到我,還是擠出了笑容。看著他那矮矮瘦瘦的樣子,我似乎覺得他看上去沒那么猥瑣,盡管卑微,卻很精神;盡管怯懦,卻很堅強。我回了他一個微笑,這一次,我笑的很真,很用心。
那一天,一整天,我心情都很好.這是我從來到這座城市后第一次這么開心,第一次這么用心的笑,第一次這么在乎自己是否笑的認(rèn)真.
那天,我看到了自己臉上掉下來的面具,赤裸裸的擺在我面前,露著森森白牙無力的呻吟,無力的掙扎,無力的哀嚎.
而我,就那么漫不經(jīng)心的,拿起打火機,點燃了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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