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燕江：描繪不為人知的孔子

weiweicao

1月15日，電影《孔子》在北京舉行了盛大的首映儀式。影星周潤發(fā)、周迅，導(dǎo)演胡玫等人盛裝到場，吸引了觀眾和媒體的目光。何燕江是編劇之一，他也參加了首映式，卻沒有登臺，拍了幾張照片后離場。"我不喜歡人太多的場合，這讓我很緊張。" 何燕江說。

    影片公映之前，何燕江提前觀看過《孔子》全片。公映后，他陪家人一起又看了一次，影片末尾，電影院觀眾席上竟響起了掌聲。這令他始料未及，黑暗中，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

    1月26日下午四點半，北京大望路新光天地咖啡廳里，記者見到了何燕江。他身材魁梧，穿著隨意，笑瞇瞇的樣子，讓人感覺沒有距離。

    假設(shè)——孔子是一個普通人

    何燕江想要寫孔子的念頭始于 2006 年，當(dāng)時，他從北京電影學(xué)院導(dǎo)演系畢業(yè)不到 5年。最初，何燕江寫了50集左右的電視劇本，后來改編成小說，2009年，由導(dǎo)演胡玫拍成電影，高調(diào)走入大眾視野。

    記者（以下簡稱記）：為什么會想到以“孔子”為題材進行創(chuàng)作？

    何（以下簡稱何）：在創(chuàng)作前，我看過其他學(xué)者寫的幾個版本的孔子作品，有一個感覺：孔子是“高高在上的圣人”，一個神一樣的人物，似乎沒什么故事。我提出，能不能完全把孔子還原為一個普通人。

    記：以普通人看待孔子，他最初觸動你的地方是什么？

    何：這樣的細(xì)節(jié)有很多……其實據(jù)歷史記載，孔子是私生子（此處有爭議）。這點給我觸動很深。在那個講究嫡長制的時代，一個私生子的地位可想而知。所以在小說《孔子》中，我把這個因素賦予了孔子，成為他求學(xué)的第一個動力。

    孔子自己曾經(jīng)也說過“我非生而知之者”，他不可能生下來就知道自己將來是個萬世敬仰的圣人。那么他的一生，究竟為什么孜孜不倦地求學(xué)、授業(yè)、著書立說呢，這是我后來創(chuàng)作期間越來越覺得有意思的原因。

    基調(diào)——孔子是值得同情的

    何燕江曾見過幾個朋友，談起孔子普遍都很激動。其中有一位朋友原是詩人，熱淚盈眶，拉著他的手說：我從小就很崇拜他，我很景仰他，希望你能好好寫，把他的形象塑造得更加高大、偉岸。不過，談起論語里的“三畏九思”，他卻一臉茫然。

    這引起了何燕江的反思。在當(dāng)今推崇孔子的熱潮中，究竟有多少人真正理解孔子呢？了解他的生平，了解他當(dāng)時的處境，了解他深深的痛苦？

    記：你眼中的孔子，和學(xué)者眼中的孔子不同。你是 70后文藝青年，寫孔子時，是一種仰望的角度，還是平視的角度？

    何：我還是平視的，不是因為我不尊敬他，是因為我希望每個讀過這部小說的人都能更好地理解他的內(nèi)心。

    記：那么，你所看到的孔子內(nèi)心是怎樣的？

    何：他最打動我的地方是，在那個混亂的、“禮崩樂壞”的時代，他抱著明知不可而為之的態(tài)度，堅持自己的理想和信念。

    記：你去過曲阜嗎？接手《孔子》創(chuàng)作后，有否拜過三孔？或者，你覺得孔子本人和身后的這些個牌坊沒什么關(guān)系……

    何：去過曲阜，創(chuàng)作前本來想去收集些資料的，不過挺失望的。目前的曲阜都是宋朝甚至明清的建筑了，還買了幾本書，印象最清楚的有一本書是《孔子弟子的故事》，里面孔子和老子互相斗法，怪力亂神。所以我覺得孔子是個很悲劇的人物，他的著作、學(xué)說被后人以各式各樣的動機歪曲，甚至他的生平、他的弟子也被大量地歪曲。

    我認(rèn)為孔子身后的牌坊多數(shù)為帝王所立，他們可能是把孔子當(dāng)作了一個“名牌”的裝飾品。

    記：時隔千年，孔子本人的真實形象有可能被淹沒了。

    何：回顧歷朝歷代，孔子被曲解了很多次。我們多數(shù)人腦子里那個孔子，無論形象還是精神，都或多或少不是他本人。他的行教圖是唐朝的吳道子畫的，而“仁、義、禮、智、信”這五常，根本不是孔子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

    我們都知道“學(xué)而時習(xí)之”，可是誰注意過他也說過：“行有余力，則以學(xué)文。……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fēng)乎舞雩，詠而歸。”孔子是值得同情的。

    觸摸——孔子的模樣可能很英武

    何燕江寫《孔子》劇本歷時半年多。寫作時，他生活有規(guī)律，早睡早起，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春秋時代，站在一旁看著他和書里的人物，說話、辦事、上殿“鞠躬如也”、“色勃如也”……那個階段，他甚至覺得自己有點精神分裂了。

    記：我感覺，要想寫好一個人物，作者本身必須找到和人物的契合點。你和孔子的契合點是什么？

    何：我覺得我找到的契合點，就是我和孔子都是一樣的人，都有共同的生理特征，我不把他當(dāng)作生下來就要超凡入圣的神來看待。

    記：從外貌說起，小說《孔子》中孔子的形象很英武。這和多數(shù)人腦海中“萬世師表”的樣子不同。

    何：《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孔子長九尺有六寸，人皆謂之長人而異之。”這個說法可能有夸張的成分，但是表明孔子個子應(yīng)該很高。孔子的父親叔梁紇，是個孔武有力的武士。《左傳·襄公十年》：“請伐逼陽而封宋向戌焉……縣門發(fā)，郰人紇抉之，以出門者。”

    郰 人紇就是孔子的父親，他舉起城門讓部隊逃出埋伏，能舉起城門，幾百斤的力氣還是一定要有的。孔子精于六藝，《周禮》記載是禮、樂、射、御、書、數(shù)。

    那么展開想象，一個身長一米九左右，父親能舉起城門，自己精通射箭、駕車的人，我們還是可以說他很英武的。

    緋聞——孔子有紅顏知己嗎？

    “子見南子”是電影《孔子》最大的話題，導(dǎo)演胡玫表示，片中南子可謂孔子的紅顏知己。孔子和南子的相見，發(fā)乎情，止乎禮，仍舊令觀眾浮想聯(lián)翩。這只是對小說《孔子》的部分節(jié)選，小說中，孔子和南子曾同窗學(xué)習(xí)，暗生情愫。

    記：史詩小說、史詩劇經(jīng)常遭遇這樣的尷尬：專家看著不夠?qū)�業(yè)，觀眾看著不夠輕松。《孔子》如何處理這個問題？

    何：《孔子》電影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還是始終堅持把觀眾的接受度放在第一位的。

    電影不是歷史紀(jì)錄片，需要自己的創(chuàng)作和虛構(gòu)空間。大事不虛，小事不拘，全世界從來沒有一部歷史人物題材電影是沒有經(jīng)過藝術(shù)加工的。希望觀眾調(diào)整一下思路，別用讀歷史的眼光看電影。

    記：有關(guān)這段軼事，你找到了哪些記載？

    何：“子見南子”見于《論語·雍也》和《史記·孔子世家》，后者記載比較詳細(xì)，“夫人在衣帷中。孔子入門，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環(huán)佩玉聲 璆 然。孔子曰，吾鄉(xiāng)為弗見，見之禮答焉。子路不說。孔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電影表現(xiàn)得也比較嚴(yán)肅，孔子用自己的凜然正氣折服了有淫名的南子，兩人最后以對拜結(jié)尾。

    記：事實上，即便正史有所記載，古文翻譯等問題造成的障礙，令史實本身就有爭議。比如，“子見南子”一事，孔子所說“天厭之，天厭之”的釋義就有多個版本。

    何：歷史事實擺在那里，我是用一個普通人的心態(tài)去處理歷史人物，編織歷史事實之間的聯(lián)系，算是一種讀解方式吧。這主要是因為我年輕，膽子比較大些，而且畢竟創(chuàng)作的是文藝作品，而不是史實考據(jù)。

    樂趣——剝開歷史人物的面具

    寫《孔子》時，何燕江有個小小的野心，就是試圖描繪出那個時代的人物群像。

    比如陽虎，在何燕江筆下他是個壞人，但他有他“壞”的理由：“我活一千年，就是你一千年的家宰”，何燕江寫下這句話的時候，深深理解了他為什么要殺死主公。

    記：從在電視劇《漢武大帝》任劇本統(tǒng)籌，到在電影《孔子》任編劇，可以看出你對中國古代歷史題材的偏好。為什么？

    何：我從小就喜歡讀書，因為父親很忙，小時候沒空照顧我就把我鎖在家里。家里沒什么好玩的玩具，只有父親的一柜子書，于是養(yǎng)成了看書的習(xí)慣，歷史、小說都看。不過小時候都是翻看，沒有什么思考。

    后來我看到了黃仁宇的《萬歷十五年》，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歷史人物。在明史里和多數(shù)的歷史書里，神宗是個懶惰的皇帝，幾十年不上朝不見大臣，但是在那本書里我看到了一個少年聰明被過度管教，后來有些叛逆的明神宗，一個只能用不上朝來抵制文官集團的皇帝。那時候我突然發(fā)現(xiàn)，純粹的壞人可能比純粹的好人還要少。

    記：這也引發(fā)了你對歷史人物的興趣？

    何：歷史人物都有自己的兩面性，我對他們的興趣一發(fā)不可收拾。可能我比較陶醉于從記錄歷史事件的字里行間找到那個人物臉譜背后的另一面吧。

    讀史可以鑒今，翻看故紙堆，其實可以猜測到未來。當(dāng)剝開歷史人物被粉飾上的面具之后，對他們的理解會深深地震撼和感動我，這是我深愛歷史的原因。

    記：對電影《孔子》和小說《孔子》的相繼推行，有什么期待？

    何：我希望的是，我的《孔子》起到一點點拋磚引玉的作用，讓更多的人用自己的眼光和角度客觀地看待孔子，避免盲目崇拜。

weiweicao

都出來說句話，呵呵 ，交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