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電

hao16888

停電
　　猝不急防，我掉進了黑暗之中。最后的視覺暫留，電腦屏幕的白光還在眼里晃動。眼睛有點酸痛。桌子，椅子，電腦，墻，書柜，細葉百合，窗簾，窗戶，包括我的身體，什么也看不見，一切的物質(zhì)在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像被巫婆的一句魔咒輕易搬走，除了黑暗和靜謐。我如一個失重的物體在無底的深淵里旋轉(zhuǎn)，旋轉(zhuǎn)，下沉，下沉．．．．．．
　　停電了。只是黑暗來的太突然，我簡單的頭腦一時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大腦一片空白，原地一動不動地站了很久，直到依稀的視覺開始恢復(fù)。其實，這段時間不應(yīng)該很長，幾分鐘吧，但它那刻給我的感覺卻比白天一小時要長，黑暗難熬。有朦朧的微光從黑暗中緩緩滲出，在屋里靜悄悄蔓延，最后的視覺暫留，電腦屏幕的白光慢慢地在眼里消失。慢慢地，我看見了一些模糊的輪廓，窗戶，窗簾，桌子，椅子，電腦，墻，書家，細葉百合，還有我的身體。
　　光是從稍微明亮的地方透進來的。那里是窗戶。
　　僅僅幾分鐘前，房間里還是一片燈火通明，我愜意地在電腦前瀏覽基金網(wǎng)，今天股市表現(xiàn)不錯，我的基金掙了４００多元，但是，突然停電了，愉快的心情被黑暗淹沒。
　　小心翼翼地摸索著行走——我確實比盲人好不了多少，來到窗前，拉開窗簾，家家戶戶一樣黑暗，街燈滅了，外面的景物卻明顯比家里清晰許多。雖然沒有看見月亮，但天空有不少清亮的小星星在閃爍，在這個時刻，用璀璨的鉆石來形容是最恰當(dāng)?shù)模�畢竟，它有光芒，盡管不是自身的光芒。出租車不時從樓下經(jīng)過，車燈照亮三三兩兩的行人，他們穿著厚重的棉衣不慌不忙地安靜行走。四樓的女人穿著睡衣在向一輛白色的橋車招手。樓門聲響起，隨即，四樓的老兩口相攜走出去。這個停電的時刻，到外面不太寒冷的夜里走走比呆在家里要好得多。
　　記得家里有蠟燭，屬于女兒的蠟燭。用手機的微光照亮，在抽屜里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沒有停電的時候，女兒喜歡關(guān)掉燈，點亮蠟燭，夸張地制造黑暗中的浪漫。現(xiàn)在，她正在她奶奶家附近學(xué)英語，蠟燭不知被她放在什么地方。她上英語的那個小區(qū)不會停電。她一定會為沒有趕上這個停電的黑暗而遺憾。
　　什么也不能干，于是覺得時間竟是這樣充裕。
　　手機顯示的時間是７點１５分，想起小弟。他今天從長春回來，晚上７點１０分到站，那么他應(yīng)該下車了。他在吉林大學(xué)攻讀法學(xué)碩士，來過寒假，我讓他打車自己回來，沒有去接他。他的行李不會多，幾件換洗的衣服，幾本書，和一臺手提電腦。
　　給他發(fā)短信：哪里了？小區(qū)停電了。
　　沒有回復(fù)。應(yīng)該快到家了。
　　等待。在黑暗中等待。貓一樣蜷縮在窗前的沙發(fā)上，望著沉寂的冬夜，等待小弟回來，等待來電的瞬間。
　　
　　二，牧羊人
　　牧羊人，只是一個名字，一家蒙古風(fēng)味飯店的名字。晚上的８點，我們一家人，我，先生，女兒和剛下火車的小弟坐在“牧羊人”富麗堂皇的大廳里吃火鍋。
　　牧羊人，這個名字不能不讓人聯(lián)想到遼闊的草原，蔚藍的天空，飄動的白云，成群的牛羊，還有手持細長的羊鞭，矯健地在馬背上奔馳的小伙子和姑娘。這是一幅生動鮮活的畫面，一幅曾經(jīng)在書里在電影里在夢里見過無數(shù)次的一幅畫面，一幅我神往已久的一幅畫面。
　　“牧羊人”四周的墻上裝飾著一些抽象的與草原有關(guān)圖案的壁毯，中央的廊柱上掛著一只頭羊的標本，它的灰褐色、圓鼓鼓的眼睛向前突兀，兩只堅硬的犄角夸張地蜷曲，仿佛里面駐扎著一個不甘心的靈魂。它讓我想起十字架上的耶穌。
　　沒有草原牛羊，蔚藍的天空和飄動的白云，但是，“牧羊人”有穿著蒙古袍的小伙子和姑娘。它必須有穿著蒙古袍的小伙子和姑娘作為招牌。十幾個身著大紅色緞子袍服、翹尖氈靴的“蒙古族”服務(wù)員熟練地穿梭食客中間，點菜，上菜，結(jié)帳。
　　玻璃櫥窗的食品柜里擺放著各式各樣牛羊的部件。“牧羊人”是以牛羊肉為主的。我們只想吃火鍋。這里羊肉片的味道很正宗。
　　一盆鴛鴦火鍋在面前沸騰，我們四人吃得熱火朝天，滿面紅光。間斷由女兒引起。一位服務(wù)員為我們端走空盤子后，她低低的聲音驚問：媽媽，那位服務(wù)員阿姨的手怎么那樣啊？她的手滿是小傷疤呀！
　　手，飯店服務(wù)員的手，我們以前也許注意過它們，但目的是要看清楚它們是否清潔，是放到了不該放的地方。
　　現(xiàn)在，我不能不對女兒向我暗示的服務(wù)員關(guān)注一下，想看看她的手。她一身蒙古紅袍，高高的個頭，落落寡合地站立在兩米遠的墻角，腰身筆直，兩手交叉放在腹前，標準的行業(yè)姿勢。我為之驚訝的是她的眉眼，那兩道濃密的黑眉毛斜斜地插入鬢角，明亮的大眼睛淡漠而有神，太像那個女歌手陳慧琳。而她的臉蛋，紅紅的，不飾粉黛，卻有著比陳慧琳更健康的潤澤。然后是她的手，這是一雙城里女人沒有的手，雖然交叉著，但粗糙干裂，甚至一點的紅腫都沒法隱藏，難怪被女兒誤解為“小傷疤”。呵，這才是一位真正的蒙古族牧羊，也許昨天，她的手，還揮舞著羊鞭，在草原剛烈的風(fēng)中躍馬馳騁。草原的辛勞造就了這雙“滿是小傷疤”的手。
　　８點３０分，飯畢，出門時，與兩位剛進門的穿著羽絨服、扎著小辮子的魁梧帥氣的小伙子相遇。他們是這家飯店的歌手，會唱很多悠揚渾厚的蒙古族歌曲和拉婉轉(zhuǎn)哀怨的馬頭琴。可是今晚，看來他們不能表演了。
　　走到門外，忍不住再回頭往“牧羊人”里張望，兩位小伙子已經(jīng)和牧羊姑娘站在一起，親密地交談著。另一邊，幾個同樣身著蒙古袍服的小伙子和姑娘聚集在一起談笑，只是這幾個小伙子稍微顯得單薄，姑娘也過于柔弱。他們和我一樣，不是蒙古族。
　　這些離開了生養(yǎng)自己的大草原，流落到城市的“牧羊人”，他們有著怎么的過去，又會有什么樣的未來呢？
　　
　　三．罷課
　　今年還是暖冬。夜晚不算寒冷，空氣里漂浮著冰涼的氣息，深邃的空中，有一輪明亮的月亮和稀疏的一些小星星，出了“牧羊人”，我們在地上走著，它們也在天上走著。
　　來時和回去的路上，女兒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談?wù)撍麄儗W(xué)校老師罷課情。起因大概是老師們發(fā)的年終獎比一些生產(chǎn)單位的少點，也許是因為工資漲的少點，于是，所有學(xué)校的老師在周四、周五罷了兩天課。先是老師不進教室，在操場集體示威，然后是集體去教委上訪。學(xué)生們在教室自由地自習(xí)。其實，他們的工資以前比我們高很多。
　　為自己爭取利益是每個人的正當(dāng)權(quán)益，我不能對老師們這種行為發(fā)表什么評論，也不想對老師們這種行為發(fā)表什么評論，但是，置將要進行期末考試的學(xué)生不顧而集體罷課讓我不得不對現(xiàn)在的師德產(chǎn)生懷疑。
　　老師罷課以來，女兒表現(xiàn)得異常興奮，每次放學(xué)回家見到我的第一句話便是匯報他們學(xué)校老師又集體去那里了，又怎么怎么了，完全忘記了哈里•波特。我想，她的小腦瓜在學(xué)校里也肯定被這些“新聞動態(tài)”而激動得沒有一點學(xué)習(xí)的心思。
　　先生和弟弟已經(jīng)走到前面去了。他們不再想聽女兒談?wù)摿T課的話題。
　　很想打斷女兒的話。我說你看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吧，它們跟著我們在走。她立刻抬頭，暫時拋開她的話題，歡喜地喊，我們走，它們也在走，呵，它們總這樣跟著我們。孩子就是孩子，經(jīng)不起一點的誘惑。
　　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跟著我們，我們在地上走，它們在天上走，就像每一個日子是相同的一樣。今天也是似水流年中的相同的一部分。不同的是我隱藏的意識，譬如，一直有三個詞匯――――停電、牧羊人、罷課在頭腦中作祟，從下午的７點１０分開始，這三個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詞匯便以不可抗拒的勢頭輪換占據(jù)著我的頭腦，無法驅(qū)逐，似乎要讓今天努力從似水流年中跳出來，獨自而行。
　　小區(qū)燈火通明，停電早已經(jīng)結(jié)束，“牧羊人”也離我們遠去，還有不到兩個小時，今天將成為昨天，我們又要迎來新的一天。但愿，老師們的抗議能夠取得勝利，明天的周一，他們不要再罷課。
　　

beyond1326

停個電整出這么多東西
很強！

gysj05

不錯，很簡潔！！！！

龍嘯九天

呵呵，停電，那就睡覺，反正也是閉著眼睛看不到外面的風(fēng)光

qweqwe11

這個貼不錯！！！！！看了之后就要回復(fù)貼子，呵呵

蒲公英87

樓主，你的高尚情.太讓人感動了。在現(xiàn)在這樣一個物欲橫流的金錢社會里，竟然還能見到樓主這樣的性情中人，無疑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讓我深深感受到了人性的偉大。樓主的帖子，就好比黑暗中刺裂夜空的閃電，又好比撕開烏云的陽光，一瞬間就讓我如飲甘露，讓我明白了永恒的真理在這個世界上是真實存在著的。只有樓主這樣具備廣闊胸懷和完整知識體系的人，才能作為這真理的惟一引言者。

juren110

樓主的帖子實在是寫得太好了。可是我立刻想到，這么好的帖子，倘若別人看不到，那么不是浪費樓主的心血嗎？經(jīng)過痛苦的思想斗爭，我終于下定決心，犧牲小我，奉獻大我。我要拿出這帖子奉獻給世人賞閱，我要把這個帖子一直往上頂，往上頂！頂?shù)剿�有人都看到為止�?nbsp; 
在遇到你之前，我對人世間是否有真正的圣人是懷疑的;而現(xiàn)在，我終于相信了！我曾經(jīng)忘情于兩漢的歌賦，我曾經(jīng)驚訝于李杜的詩才，我曾經(jīng)流連于宋元的詞曲。但現(xiàn)在，我才知道我有多么淺薄!

yunnanshuijing

一樓的位置好啊..我考，這是一種文明，我指　的是回帖。

hui24

不錯不錯.,..我喜歡

19431988

支持一下吧，確實是不錯的貼子。

yunnanshuijing

聲明一下：本人看貼和回貼的規(guī)則，好貼必看，精華貼必回。